乡亲
◆奎敏
这片土地
被青藏高原藏在褶皱的一角
却拥有一个显赫的名字
像是战士挎在腰间的佩剑
无法阻挡地闪耀金光
紫外线的尖锐和西伯利亚的风暴
锻造出它
它雕刻着我们
我们是流浪的风筝 和鹰
挂在古老松林的指尖
我的乡亲,你若学会牧羊
成片的草场就是你的归宿
你若学会耕作,二寺滩和扎麻什克
麦浪滚滚揩干思念的泪水
远道而来的乡亲
战火已远去,猎枪交还给祖先
狼噬牛的光芒照亮历史
坐在松下,饮了这碗青稞酒
这里就是你我的家乡
我的乡亲,我们只有柔软的松苔和草甸
那是母亲遥远的摇篮
摇篮曲合着脖铃的梦才足够甜美
酥油糌粑和牛奶打开的清晨
是多么踏实的开端
我的乡亲,十八种方言
合成一个音,合成一首歌
我们在这里,这块土地造就了我们
有山的坚韧,草原的宽阔
河流的柔情,雪花的纯洁
太阳般炽热的情怀
时间的缺口
历史的线装书撕开了一页
在扁都口最深处掉落了几颗文字
泛黄的书页上雷电交加,战马嘶鸣
记忆在这里打开一个缺口
扶起隋炀帝的宠妃,轻纱罗裳滑落玉臂
武士提起战剑砍伤雪花
古城墙角一枚青铜泛起绿光
驼队一路撒下古波斯密码
那些智慧和经商之道一层一层埋在城下
峨堡岭撑起的高度恰好命名草原
古人先贤踩出通道
引领多少迷茫的灵魂找到出口
带着方言口音的箴言俗语
填补空白书页
祁连山大草原兔鼠咬破历史
鹰隼用自己的骨骼缝补
此刻,冬日的阳光挤进车窗
无论是歌声、笑声还是轰鸣声
故事从未间断
一切正在发生正在成为历史
趁兔鼠还在沉睡
关闭这个缺口
一株踩不死的青稞
我在人间游荡了多少季节
阿咪东索潜入梦里矗立了多少岁月
他在群山中特立独行
带着金光闪耀的禅意
一个神秘的部落打磨各种传说
只为找到来时路 和风起时
阿柔大寺的金顶照亮归去的心灵
经筒涌动带点人间烟火
八宝河在门前流过
这条河养育了我,但它一直年轻如昨
河岸不仅是牧人的家园也是一株青稞的栖息地
与青稞有关的味蕾填满语言的鸿沟
神鹰般的身影有着神鹰般的意志
从山顶流淌出一首首牧歌
缝补沟壑与伤疤
一株青稞在歌声里拔节
在风雨里抽穗,颗粒归仓时
拥有一副古铜色的脸膛
安静而深情的事物
雪豹、草原、金露梅
冰川、黑河、酥油茶
词语追赶词语,句子叠加句子
这些都铺不开一张叙事的大网
只有慢下来,如黄昏和夕阳
我拥有你诗里的远方
高处的雪,越寂寞越高的雪
昭示洁白的信念,接踵而来
一切都归于平静
谢了的格桑花,收蹄的骏马
雪和三九的阳光,阳光中沉默的鹰
仿佛回到远古,泪水风干 实词
九十九次匍匐,六字真言 独诵
没有笛声和牧歌的草原,失去体香
在最厚的冰层下,河水正在发芽
认领最柔软的坚强
词语牵手词语,句子遥望句子
背后浓烈的情绪暗示
星空深邃,天堂在上
(★奎敏,青海祁连人,青海省作协会员,海北州作协理事)